【嘉金】星期恋人（七）
Thursday.1
金被手机铃吵醒的时候，卡米尔已经吃完早餐回来了。
卡米尔把给他带的早点放在了桌上，抬头就看见金伸出手把闹铃关了一副要继续睡的架势。
“你现在闭上眼，等一下就会被剩下的五个闹铃吵醒五次。”
卡米尔喊金起床的方式和紫堂幻不一样，向来都是一句话见效。
果然没一会儿金就揉着眼睛坐起来了，他发了一会儿懵，等脑袋清醒了第一句话就问:“卡米尔，便条上说今天要干什么？”
金最近都是这个发问模式，卡米尔已经完全适应了，顺口就答:“游乐园。”
“诶——？”金有些惊讶:“今天居然这么正常。”
卡米尔看着便条上用荧光笔加粗的“推荐设施摩天轮，记得到最高点要kiss～♡”沉默。
他无言半晌，还是凭借着室友爱没把这句充满粉红气息的话告诉金，只让他快点起床吃早餐。
金一旦完全清醒了行动力还是MAX的，洗漱完后他就盘腿坐在椅子上吃早餐，准备给嘉德罗斯发短信告诉他今天的计划。
他的一句话还没打完，卡米尔却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。
他这种语气一般就是有重要的话要说。金闻言视线就自然而然的飘了过来。
“我对你的约会计划没有意见。”卡米尔低下头喝了口草莓奶昔，声音有些含糊不清:“但是你的论文写了吗？”
宿舍内突然静了一瞬。
金眨了眨眼，又眨了眨眼。
“什么论文？”
卡米尔嚼着奶昔里的碎果粒没开口，只指了指他挂在墙面的课表。
金的课表上星期四的确是没课，可是星期五却有一节热力学的课程，这节课的教授上个星期布置下来一篇论文作业，这个星期五交。
他记得下课回宿舍后，还因为这个作业和卡米尔抱怨了好久。
失去了人生理想的金把脸贴在课表上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。
卡米尔早就料到金这几天玩的太开心，完全忘了有这件事。他根本不意外，中肯的提出建议:“游乐场明天去吧。”
“呜——”回应他的是金的一声惨兮兮的呜咽。
金给嘉德罗斯发的短信照样没有回信。
但这次是金失约在先，他也就没有再发短信刷屏。
倒是卡米尔在无意间瞥见了嘉德罗斯的备注，然后他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他的室友。
金叼着袋装牛奶正在整理要用的书，写论文的资料不够，他打算去图书馆写。
看着金心不在焉的收拾书，卡米尔把喝完的奶昔杯扔进了垃圾桶，开口道:“我大哥说，你送的钱包他很欣赏，所以决定深夜来敲门以示感谢。”
金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，顿时后脊一凉。倒不是他怕这种东西，只是雷狮这家伙花样折腾人的方式太多了，不得不防。
他以两倍速的手速收完了书本，朝卡米尔一拱手婉拒了雷狮的感谢方式。
“告辞！”
说完他飞速的关上门冲下了楼，他保持着这个速度跑出了宿舍区也没减速。
星期四全校的排课都很少，不抓紧时间图书馆人就多了，对于金来说还是有些不方便。
在他走神的一瞬间，前面的拐角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。
金连忙急刹车，在撞到人之前凭借着优秀的运动神经站稳了脚步。
他还没抬头，有人按着他脑袋一通乱揉，力度毫不温柔，金踉跄了半步才从那人手底下挣脱出来。
“小不点，走路小心点啊。”佩利收回手，大咧咧地对他展露个笑容。
金将自己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发型重新整理好，这才看向佩利和帕洛斯。
帕洛斯双手插在裤袋里，左手小臂内侧与身体间夹着几本书，看起来是准备去上课。
金急刹车的位置离他们有点近，帕洛斯抽出空闲的那只手用指尖顶着金的眉心往后推，金随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，站在了帕洛斯自身的安全距离之外。
帕洛斯笑了笑，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些不太真实。动作明明是冷漠的拒绝，带着虚假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偏偏是与之相反的调笑。
“撞到我你是要赔医药费的，学弟。”
太糟糕了。
出门遇帕洛斯绝对在金十大人生不幸中的前五。
帕洛斯正待开口，眼帘一垂却先瞥见了金手上的手环，他顿时眉一扬，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叹:“哇哦？”
他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，虽然并不真诚。
“恭喜你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金不明所以，但也未解除防备状态。
帕洛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，摇了摇头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成了那副礼貌性的无害笑容，出乎意料的没怎么使坏就结束了对话:“我们要迟到了，先走了。”
和帕洛斯不在一条思维线上的佩利耿直拆台:“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上课吗？”
帕洛斯也不在意被拆穿，慢悠悠道:“你记错了。”
“是吗？我——”
“你记错了。”
“…哦。”日常败下阵的佩利应了声，扭头又按着金的脑袋晃了晃:“下次有空来找我打球。”
帕洛斯这种对所有人都是十句话里九句假的，还有一句是敷衍的态度金早就了解。他也不在意，只朝这两人挥挥手告别。
他刚转过身，帕洛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。
“雷狮老大让我转告你，”帕洛斯侧过身看他，笑的不怀好意:“如果敲门的方式你不喜欢，也可以选择半夜在床底下敲床板的感谢方式。”
“……”
金对这一篮球队的神经病无言以对，哦卡米尔除外。
他耽误了一些时间，到图书馆时人已经不少。
他转了一圈，试图找一个在窗边的位置，然后他就发现个奇怪的现象。
图书馆的座位分两侧，中间是书架。左侧的座位挤满了人，右侧却没几个人坐。
他顿时有了预感，探头一看，果然在窗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嘉德罗斯！”金目标明确地转到嘉德罗斯身边，拉开座椅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: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嘉德罗斯对他坐下没发表什么意见，只皱着眉瞥他一眼。
金突然灵机一动:“不会……是来给我占位置的吧？”
面对着金期待的眼神，嘉德罗斯啧了一声转过脸，还是没回话，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。
金默认成自己没猜错，自顾自的就开心了起来。
他按了笔，翻开文稿纸先写下了作业要求的题目:“都是我忘了写论文，不然就不用呆在这里了。”
“你不是一直这样？”嘉德罗斯一副“我已经很习惯了”的语气。
金理亏，揉揉鼻尖没有反驳，专心开始写。
可惜他从来不是一个能静下心好好写东西的人，没写几行就开始走神。
嘉德罗斯眼看着他开始神游，毫不客气弹了他额头一下。
“——！！”因为在图书馆，金没有叫出声，只是伸手捂着额头气的瞪嘉德罗斯。
他手一抬，嘉德罗斯就发现他文稿纸上的字意外的写的还挺好看。
没有得到回应的金顺着嘉德罗斯的视线看下去，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:“好看吧！我轮滑大赛前练了好久！”
“轮滑大赛前？”
“对啊，因为我预赛通过之后就有人找我要签名，凯莉说字太丑丢她的人，逼着我练的。”他说着说着又突发奇想:“我也给你签一个怎么样？”
嘉德罗斯似乎是觉得有趣，挑起眉笑了一声，居然接着他的话问:“你准备在哪里签？”
他今天来图书馆什么都没带，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，视线还是回到了他脸上。他挂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举起了笔:“脸吧，特显眼！”
嘉德罗斯点头，在金反应过来之前夺过了他的笔。他一手捏着金的下巴强行扭过脸，一手迅速在金的右侧脸写上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。
他写完，捏着金的脸左右看了看，欣赏着他的杰作得意的哼了一声。
金全程都是懵的，等到嘉德罗斯欣赏完了扔下笔金才反应过来。
他用黑屏的手机照了照，果不其然脸上写的是嘉德罗斯的名字。嘉德罗斯的字和他本人一样张狂，字体飞扬的占据了他整个右侧脸。
金拿脚踹了嘉德罗斯一下，力度很轻，嘉德罗斯也就懒得躲。
“你几岁了！”
“说在脸上签名的是你这个渣渣。”嘉德罗斯理直气壮。
金又被无情镇压了，他只好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手间把脸上的字洗掉。
然而他才踏出去一步，突然杀了个回马枪，抄起笔朝嘉德罗斯发起进攻。嘉德罗斯猝不及防，还真的被他在左脸上划了两道。
他们俩对视一眼，双双起身。
于是这对傻瓜情侣，一起坐在图书馆十分钟不到，就相约去洗手间洗笔印了。
嘉德罗斯先回到窗边，金想起自己还要去找参考资料，就径自往书架去了。
热力学相关书籍的前一个书架是植物学，金经过的时候被一本抽出来半截的书吸引了注意。
他顺手把那本书推回了书架放整齐，发现右手边有本书的书脊上写了一个熟悉的英文单词。
——Petunia。
这是星期一他和嘉德罗斯一起去的甜点店店名。
原来是植物名？他这么想着便把书抽出来翻了翻。书里介绍了矮牵牛的相关知识，配上了大量的照片。
不过金对花不感兴趣，他欣赏不来，正准备合上书的时候却无意间瞥见了两行字——
“白色花语:与你同心。”
“紫色花语:虚幻的爱情。”
虚幻的爱情？
金无意识地以指尖重重按上那行文字。
纸质的书面有些冰凉，就似他悬在虚空中的心猛的落到悬崖底，而后被寒冷的潭水淹没般冰凉刺骨。
这几个字紧随而来的窒息感蓦地让他头脑发涨，而意识却又十分清醒。
他突然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所谓的恋人关系，只是一场惩罚性的游戏。
七天过后，我们就要分手。
他的眸光无焦点的停留在书面上，透出一种漫无边际地茫然。他向来乐观，无论任何事都能从最好的角度去想问题。然而这件事，无论哪个角度，似乎都是死角。
金心中莫名发虚，他急需一件事来否定这个想法。
然而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，嘉德罗斯却未曾说过任何许诺般的话。
比如“下次再来”或者“以后去哪里”。
仿佛他为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停留在这个时间段，不延伸未来，不期许以后，泾渭分明。
而金昨天晚上才为了方便给嘉德罗斯发了他的课表，他却忘了这是只有一个星期的恋爱，嘉德罗斯根本不需要记得这个。
金突然觉得有些酸涩，委屈止不住的上涌。
嘉德罗斯比谁脾气都差，却又比谁都好说话。他太过纵容自己，以至于让金飘飘然已经忘了这个事实。
这是一场虚幻的游戏。
那些满溢温柔的喜欢、沾沾自喜的自得，都是编造出的假象。
金拿完资料回来，刚刚坐下嘉德罗斯就察觉到了不对。
金不善于隐藏情绪，他趴在桌上，把脸埋在双臂间，只留一双蓝的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不放。
嘉德罗斯看向他。
他声音有些发闷，没有任何过渡开口就问:“嘉德罗斯，你喜欢白色还是紫色？”
嘉德罗斯不明所以，没回答。
“喜欢哪种？”金的双眼似乎黯了一点，他又问了一遍。
嘉德罗斯不喜欢说废话，金也从来不在这种问题上强人所难，但是此刻的金却意外执着。
也许是察觉到金身上的沮丧气场，又或许是拗不过金的执着。嘉德罗斯目光沉沉的看进他的眼底，到底还是回答了。
“……蓝色。”他侧过头，眼睫微微垂下，看着金的眼神里掺了些陌生的专注:“喜欢蓝色。”
金怔了一会儿，瞪大眼睛看他。
嘉德罗斯没移开视线，他的眼睛颜色向来很纯粹，总带着股谁也容不下的傲气。此刻金却在他眼睛中看到两点微小的蓝，出现的突兀却又奇异的相合——那是自己眼睛的颜色。
嘉德罗斯从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轻易表露情绪，也不会安慰人。这种话他说出来自己都嫌丢人，索性转过脸去不再出声。
他难得这么直白，金反射弧再长也听得懂。他将脸又往下埋了埋，连眼睛也埋进了臂弯。
金觉得他的心忽上忽下的晃荡，又是轻飘飘的欢喜又是窒息般的难过，两种情绪夹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难得的沉默在他们四周蔓延，金正斟酌着要不要换个话题，有人敲了敲他的桌面。
是个一年级的女孩子，她在做问卷调查，看起来也是布置下来的作业。
金振作起来，拿起笔帮她填了一份问卷。
她收回问卷的时候有些犹豫的瞄了瞄角落的嘉德罗斯，想来她也是知道嘉德罗斯的校园传说的。
嘉德罗斯刚才回来时顺手拿了本书，此刻翻着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。
金看出她的为难，十分体贴的笑了笑，找她又拿了一份问卷。
金填上了嘉德罗斯的名字，也没让他写。只把问卷上的内容一个个读给他，得到回答后再写下来。
嘉德罗斯虽然不耐烦，但还是在金的眼神攻势下配合着填了问卷。
那女孩看看金又看看嘉德罗斯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突然一个激动踢到了桌腿。
桌子猛的一震。
金抬起头看她，连嘉德罗斯都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。
“对对对不起——！你们请继续！”她赶忙捂着脸道歉。
等他们填完问卷，妹子抱着东西就跑，连谢谢说的都十分匆忙。
金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:“我觉得我们学校的女孩子，都很厉害啊。”
嘉德罗斯没接这个话题，开口说的是另外一件事:“周六早上，我去找你。”
“嗯？”金很意外:“你要带我去哪里吗？”
“别废话，记住就够了。”嘉德罗斯眯起眼看他，语气带着威胁:“要是忘了，你就等着去人工湖里喂鱼。”
嘉德罗斯强权镇压，金只好放弃追问。
他看着嘉德罗斯注意力又转到了书上，金偷偷瞄了一眼封面，英文原装书。大概是某方面的专业书籍，金只能勉强看懂几个单词。
“这种书在我的范围内属于天书。”金看着嘉德罗斯又翻了一页，不禁问:“嘉德罗斯你看的懂吗？”
“渣渣当然看不懂。”嘉德罗斯轻哼一声。
对于他不好好回答问题的态度金已经习以为常，完全不在意。趴在桌上用笔在草稿纸上胡乱涂画:“你明明年纪比我还小，但感觉什么都会。格瑞也什么都会，但是他是因为家教很严，我小时候去找他玩，他不是在练钢琴就是在拉小提琴。”
嘉德罗斯夹着书页的手顿了顿，皱起了眉转移重点:“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会？”
“哪有！我不是说过我很擅长运动吗！”
嘉德罗斯扬起嘴角用冷笑充分表达出他的嘲讽。
“这是事实！”金反驳，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，惹来了周围数道目光。他连忙缩了缩脑袋又趴回了桌上，小小声道:“我有记忆以来就是我姐照顾我，她很厉害也很宠我。她觉得只要不做坏事，笨一点也无所谓。”
“所以你现在这么蠢。”
“我才不蠢！？反倒是你，为什么这么凶！”
嘉德罗斯扭头，以金所言超凶的表情瞪了他一眼。
又是一次失败的对视后，嘉德罗斯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过了头。
“父母是科学家，热爱研究和实验。”
金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，脸上有些意味不明的负面情绪。
这个表情可比对我生气的时候可怕多了。金想。
“老实说，我对你的生活很有兴趣。”金眸中的嘉德罗斯沉下眉眼看过来。
金眨了眨眼，从臂弯中侧过脸，神情专注的看着嘉德罗斯的眼睛，嘴角扬起的弧度似乎是一个温柔的笑:“我在想你的生活环境到该是怎样的，所以现在的你才会这么好。”
咚——。
图书馆太安静了些，以至于嘉德罗斯都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。它似乎察觉了所属者别样的情绪，正不太安分的蠢蠢欲动。
从半开的窗口吹进的风隐约带着些热意。
嘉德罗斯单手支着脸侧，恰好挡住了脸上的表情。
“…滚去写你的论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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